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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弃婴岛”试点夭折 民政部门称将适时重开

来源:北京青年报 作者: 2014-03-22 09:3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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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停与不能承受之重

  苏扬记得,第13天,“婴儿安全岛”接收弃婴达到51名,到第15天升至79名,第17天已经超过百人。

  暂停运行的“婴儿安全岛”,如今已被三块塑料材质的宣传展板围住,小屋内侧紧贴福利院的围栏。展板上最醒目的部分是“孩子心声”,写在心形图案里:“亲爱的爸爸妈妈,你们真的忍心抛弃我吗?福利院虽好,也不及同你们在一起生活好。求求你们别抛弃我!”

  相比刘钊所书字条,同样是孩子的口吻,只是围墙内的渴望父母之爱,围墙外的但求延续生命。

  “弃婴岛怎么关了?”3月18日黄昏,一对遛弯的老夫妇在暮色中驻足,盯着小屋位置看了半天。

  答案在于每日蹿升的弃婴人数,在3月16日到了临界点。不少身在其中的人,早就预感到了会是这样一个结果,比如福利院后勤职工苏扬。

  “婴儿安全岛”于1月28日开放,开放时间为晚7点到早7点。小屋内恒温28℃,墙壁上画着蓝天白云,设有婴儿床、婴儿专用保温箱。婴儿床旁边有一个开关,并有文字提醒家长:放下孩子后请按此铃,工作人员将在3分钟内到达,对孩子施予救助。

  这最后一句,曾经是苏扬作为工作人员的职责之一。他记得,第13天,“婴儿安全岛”接收弃婴达到51名,到第15天升至79名,第17天已经超过百人。

  “看刚开始就这么多,我就觉得开不长。”苏扬的判断依据是,毕竟福利院的条件在那摆着,接收人数要控制在能承受的范围内,但现在,人数像开了闸一样。

  做出同样判断的,还有广州市社会工作协会副会长兼秘书长朱静君。她认为,配套设施、分流方案如果不能同步跟进,像广州这样的特大型城市,很容易超负荷无法运转。

  在发布会上,广州市社会福利院院长徐久介绍,自今年1月28日投入使用,“婴儿安全岛”共接收弃婴262名,全部患有不同程度的疾病。因为短时间内接收弃婴数量已超出福利院承受的极限,需要暂停试点进行总结,并做好已接收婴儿的防疫、分流等工作。

  当地媒体记者曾获准到福利院实地探访,看到一个20多平方米的房间里挤下了14张婴儿床,里面有超过20个婴儿。相关人员介绍,在儿科观察区,20多个护理人员要照顾80多个孩子,远超过规定1:2.5的比例。而整个福利院,护理人员与孩子的比例几乎达到1:20。

  福利院一名医生告诉北青报记者,弃婴数量剧增,房间原本的过道也被新加的小床挤占,现在甚至还有两个小孩共用一张床的情况,空间严重不够用,医护人员也担心空间太密集,容易导致疾病交叉感染。

  在先于广州试点的石家庄、乌兰察布等城市,均未发生弃婴持续激增的情况,石家庄两年半接收弃婴约180人,而乌兰察布,开放10个月仅接收4名弃婴。

  徐久对此分析称,广州是华南目前开展“婴儿安全岛”试点的唯一特大型城市,医疗资源和公共资源集中,又聚集着大量流动人口,所以导致弃婴短时间内剧增。

  苏扬回忆,弃婴岛运行之初,力争做到最人性化,为减轻家长的顾虑,通往弃婴岛的两条路上,没有完善的监控,而值班人员通常会在弃婴家长离开后再出现。

  但春节后回到岗位上,工作流程变了,路边新加装了两个摄像头,值班人员还要主动“出击”,发现有家长抱孩子进大门,要进行劝谕,劝导他们可以向社会寻求救助,别轻易抛弃孩子,遗弃孩子是违法的。A4纸打印的劝谕信上,有脑瘫、先心病等儿童常见重症所对应的救助项目。

  苏扬能感觉到,刚开始,人们对福利院门口这个弃婴岛还不够了解,怀着各种心态,有人觉得这里能治病,有人想推卸沉重的包袱。“福利院怎么能治病?”事实上,截至暂停之日,该院有23名收治的重症弃婴夭折。

  值班人员发现,抱孩子来的,通常选择在上半夜,晚7点半到11点最多,家长都是大大方方的来。而在“婴儿安全岛”建立之前,为避开人,家人都会后半夜偷偷摸摸地来,尤其偏爱选择凌晨3点到5点人最犯困的时段,把孩子放在福利院门口就跑。被遗弃的婴儿,有时要独自熬过漫长的黎明、清晨。“我们南方还好,这要是北方,天寒地冻的怎么办?”苏扬几乎是凭借本能地赞成“婴儿安全岛”的设立。

  从“安全岛”到“救命岛”

  “把孩子放到广州,我们放心”。弃婴的父母,除了本地的,还有从贵州、湖南、云南、重庆等地远道而来的。

  民政部门表示,建立弃婴岛的主要目的是避免婴儿在被遗弃后身心再次受到外部不良环境的侵害,提高遗弃婴儿的存活率,使其能够得到及时治疗和救助。

  在生命面前,一切法律、道德上的争议,或许都可以从宽容角度,寻求和解。

  可“安全岛”被误解为“救命岛”后,各方压力由内而外显现,尤其是工作人员需要面对那些徘徊在“婴儿安全岛”外的家长时。

  “唉,又要去干坏事了。”晚上一坐到距离弃婴岛仅20多米的传达室内,苏扬说自己的心情就特别沉重。监控大屏幕上,实时显示福利院区域内各路段的情况。一看到地上有个袋子或者有人抱着小孩进门,就会条件反射一样地想:是不是又来丢小孩的?

  经历过一幕幕撕心裂肺的现场,苏扬与同事们到后来都感觉到有点麻木,“劝的时候很机械,不能带感情,一带感情就劝不走了,必须要扮得凶一点儿”。

  苏扬说,心里暗自恨自己。来的每个人都哭得很伤心,他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想这样做,绝大部分都是逼出来的。“有这样(重病残)一个小孩的家庭都是很不幸的,不管有钱没钱。不管放弃、治疗,其实家庭都毁了。”

  2月的一个夜晚,苏扬正在值班,看见一辆东莞牌照的汽车开进了福利院的大门。他看到一对年轻父母抱着婴儿下车,孩子的爷爷奶奶跟在后面,哭了好久。

  婴儿父亲向福利院值班人员讲起全家人的伤心事,孩子才一个多月,患有不治之症,从出生就抢救,所有的办法都想尽了,结果还是到了医院拒收的地步。“真不是钱的问题。”婴儿父亲向在场人员强调。

  苏扬眼见着孩子的奶奶跪在岛门口,咣咣磕响头,哭着说“孩子,对不住你”。家人哭着将婴儿车推进岛内,又哭着推出来,瘫倒地上。苏扬等人上前劝解,但对方最后还是选择放弃,将婴儿留在了弃婴岛。

  如此的场景,几乎每个值班的夜晚都要上演。苏扬遇到最年轻的父母还不满20岁,那是一对从重庆赶来的农民小夫妻,怀中的男婴才40多天,被查出先天性心脏病、喉骨发育不全、脑部发育不全等四五种病症。倾尽全部家底,带孩子来广州治疗,一个月花了几十万,后来还欠医院8万。被迫出院后,一个广州朋友向小夫妻提到了弃婴岛。打车前来,车费都是朋友垫付的,可见其当时的窘境。

  苏扬记得小伙子从开始就很理智,询问了一些有关弃婴岛的问题,还能听得进在场人员的劝说。他自己说真的不想放弃,但是如果回家,就怕孩子没有输氧,会死在半路上。

  据福利院多名工作人员总结,弃婴的父母,除了本地的,还有从贵州、湖南、云南、重庆等地远道而来的。苏扬曾问过一名弃婴家长,你们当地不也有民政局福利院吗?对方回答称,条件跟你们这里没法比,把孩子放到广州,我们放心。

关键词:弃婴岛,民政部,广州

责任编辑:丁丽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