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采访中,班徽的设计者李鹏鹏告诉记者,在三年的学习中,老师说过的一句话他记得特别清楚:“如果以后做了检察官,靠刑讯逼供取得口供的算不了本事。”
事实上,除了课程本身的特点,社会对于“反贪硕士班”的好奇与关注,相当大程度上也与反贪硕士的官员导师有关。
一篇由“反贪硕士班”学生撰写的校园新闻里曾提及几堂课的主题,其中包括最高检反贪总局局长陈连福讲授的“当前反腐败斗争的形势和贪污贿赂犯罪的特点”和最高检反贪总局副局长孙忠诚讲授的“反贪办案工作的风险评估与危机处理”。
但除此之外,官员对学生们讲了什么往往被视为涉密范畴,这门叫做“职务犯罪侦查实务”的研讨课从来不对外班同学开放,就连他们班主任刘品新都从未旁听过这门课,“比较敏感,不太好意思听。但侧面跟学生聊过两句,他们反映很不错,领导给学生讲课最轻松,有什么说什么,什么都可以问。”
如果我培养的学生里面出现贪官,这个不奇怪
曾有媒体报道,一位“反贪硕士”乘坐地铁,旁边站着的两个男生看到手机报里一条关于“反贪硕士班”的新闻,“一通狂批”。结果这位同学忍不住告诉对方:“我就是这个班的学生。”对方愣了一下,用讽刺的语气回她说,“未来中国就看你们了”。
“因为学的东西特殊,就成了所谓的反贪硕士,他们骂我们,又不了解我们。”这个已经毕业的年轻人觉得有时“挺心寒”的。
除了外界的好奇,“反贪硕士们”更多要面对的就是舆论压力。在一条以“反贪硕士毕业”为主题的网络新闻下,充斥着大量负面评论。“大学毕业去反腐,反谁的腐,老虎还是苍蝇?”“自己能反自己吗?经过这种培训,可能他们贪的水平更高了。”
“从我个人来讲,我当然也认为更应该治本,我只能说治标是为治本赢得时间。”在何家弘看来,他比很多人都更加了解制度反腐的紧迫性。他告诉记者,在挂职副厅长的那两年,他下到基层调研最大的感受就是“腐败的存量包袱太多”,“有的地区和行业,一查就发现拉出来的越来越多,查到哪为止?”
事实上,就在“反贪硕士班”的课堂上,“靠技术反腐能走到哪一步”这个问题早就被摆上了台面。“有要求,就要按照要求来,这些问题客观存在,也都会提到,但是我们不会说得太具体,因为这个问题不好说,所以我们一般不讨论,不解决。”一个任课老师坦率地说:“中国的反贪不是能靠一个人来做的,否则没查出什么来,自己就牺牲了。”
面对同样的问题,一个在“反贪硕士班”里被公认为最有理想主义气质的男生这样回答记者:“我师父还没教到这一节,我心里也想过,但也只是想想,瞎琢磨,当前还是要干好本职工作,其他的不是我们这个层次想办就能办的。”
而在所有的评论中,最尖锐的批评是:在未来,这个班的学生里会不会出现贪官?
“如果我培养的学生里面出现贪官,这个不奇怪。”何家弘的回答出人意料,他语气温和地补充,“我只能管到学校里的时间,社会的大环境不是我个人能决定的。我的希望是,10年以后他们再来看我,能成为反贪骨干就很好了。我想,如果真的有让我失望的事情发生的话,大概也是我未必能看到的——10年以内他们还不会到非常高的位置上,要出现一个大贪官起码要等20年以后。”
今年年初,何家弘改写的第四部小说已经出版——那座腐败的虚拟城市终于变成了最清廉的城市。
“或许只有通过文学,才更容易按照自己的方式做梦吧。”他告诉记者,自己准备把这本叫做《无罪贪官》的小说当做礼物,送给那些即将各奔东西的“反贪硕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