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7日~2月8日
走进武汉大学人民医院东院,这里也是上海中山医院医疗队抗疫一线的主战场。抗击新冠肺炎是一场真实的战争,敌人不会等我们准备就绪再开火。
战争,在这里不是一个比喻。我们的敌人——新冠肺炎已经抢先发动进攻,动用了无数诡谲的手段。而我们面临着一场必须打赢的阻击战。
支援的队伍一拨又一拨冲上来。7日夜,来自上海的中山医院医疗队抵达前线武汉。一天后,他们即将接管武汉大学人民医院东院(以下简称“人民医院”)的两个重症病房。
从抵达,到战斗,留给医疗队的准备时间只有一天。此刻,战场形势如何,我方阵地坚固吗?弹药充足吗?伤员病情稳定吗?对于驰援人民医院的上海中山医疗队,这些信息还是未知。
兵家说,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他们必须在一天内,摸清敌我双方的情况。准确地说,不是一天,而是在几小时的换防时间内,了解一片陌生的战场。
“如果我说话思维混乱,请谅解”
8日傍晚,武汉天气阴冷,一阵阵寒风穿过敞开的窗户,吹进人民医院7号楼一个房间里。这个房间以前也许是个会议室,但此刻,除了沿墙壁摆满的椅子外,没有任何陈设。换防会议就在这个空荡荡的房间里举行。
房间四周,分别坐着四支队伍——当前驻防的人民医院,以及前来支援的三支医疗队,他们分别来自陕西、山东、上海。这支上海医疗队共136人,其中30名医生、100名护士、6名行政人员,他们全部来自于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
第一次进入未来的战场,本想合个影,但疫情迫在眉睫。
在过去的十多天里,人民医院从一家综合性医院整体转型成新冠肺炎定点医院。1月28日开始接收病人,最初有200张床,后来增加到400张。2月5日接到命令,5小时内将病床数扩充一倍,增加到800张。扩容完成后的8小时内,300多个新冠肺炎患者被运送到这里,而且多为重症患者。
在换防会议上,人民医院一位副院长说,过去十多天,每天最多睡2个小时,“如果我说话有停顿,或是思维混乱,请大家谅解。”说话间,显然疲惫已极。
“中山医院,负责5号楼11楼、13楼两个病区。”人民医院一位负责人接着给上海医疗队分配了任务。
这,就是战争
上海医疗队领队——中山医院副院长朱畴文和他的战友们听到11、13两个数字,有些疑惑。“两个楼层不连着?那12楼呢?”有队员问。他们的疑问很自然,因为刚刚山东队和陕西队的两个病区都在相邻楼层。
在战场上,任何一个细节疏漏都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灾难。朱畴文立刻想到了许多问题,两个不相邻的楼层如何管理?两个病区的医生、护士能互通吗?如果不能互通,他们之间如何应援?
人民医院的一位副院长解释说,12楼现在仍由人民医院的医护人员在坚守,他们不愿撤出来。好在,11楼和13楼之间,医护人员穿防护服是可以互通的。
摆在医疗队面前更大的难题是氧气压力不足。一般情况下,医院需要使用氧气的患者数量不多,但这段时期,大量新冠肺炎患者需要同时吸氧,平时能够满足需要的供氧系统,这时候压力就不够了。就好像居民楼的供水系统,平时用,水压都够,如果家家户户同时开了水龙头,每个水龙头的出水量就小了。疫情发生后,武汉不少医院都遇到了氧气压力不足的问题。有些医院已经在改造,人民医院还在想方法。
刚刚抵达战场的中山医院医疗队一定还会遇到各种大大小小的困难,但他们没有退缩这个选项。这就是战争。
战斗即将开始,不问清楚怎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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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医院5号楼11层,这是中山医院医疗队第二天将要接管的地方。狭窄的过道里,一下子挤进了八九位普通话、上海话混用的医生和护士。他们查看每一间房间,清点每一样物资,把问题一个个抛向负责移交的人民医院同行。
勘查战场、与驻防的战友对接,这是中山医院医疗队投身战斗前的最后一步。他们需要尽可能了解战场和敌方的一切情况。
通向过道的一扇门打开了,走出一个年轻的女护士,鼻梁上的红色压痕还在,显然是刚刚卸下口罩从隔离病房出来。她一抬头,看到塞满过道的人,有些手足无措,手上拎着的护目镜也忘了放进消毒桶里。她很久没有在病区看到这么多健康的人了。今天,援兵终于来了。
病区里通道狭小,人民医院原本只打算让每个医疗队派4名负责人来看一下,再转告其他同事。但中山医院的同事都觉得,光听人说怎么说得清,不亲眼看到怎么作数?在他们的坚持下,勘察场地的人员增加到了八九个。
人民医院的本意是让换防的战友过来认认门,熟悉一下场地。可认真的上海人要把一切都问清楚。时间太紧了,第二天他们就将在这里战斗,己方和敌方的状况要尽快摸清。
这里和上海有太多不一样,战时又与平时有太多不一样。中山医院医疗队队长、重症医学科副主任罗哲将要统管11楼、13楼两个病区,他需要向此前负责这个病区的人民医院王继春主任问明很多情况:11楼怎么去13楼?消防通道在哪里?患者入院流程是怎样的?现在两个病房里共有多少患者?有多少重症?重症患者能不能转到ICU?医生、护士的休息室分别在哪里?……
罗哲等几位医生跟着病区主任,而潘文彦、郑吉莉两位护士长则围着人民医院的一位护士长询问,防护服在哪里穿?医嘱系统怎么用?药是护士取还是有人送?面屏和护目镜同时戴吗?……她俩一边问,一边在笔记本上记录。
当医生、护士们在11楼了解战场的每一个细节时,作为这次战争的将领,朱畴文在楼外盘算着如何用好手上的兵——100名护士和30名医生。几人排一班好?每班几个小时?早上7点还是8点上班更合适?人员休息怎么安排?
朱畴文说:“我们要准备未来可能的持久战,为了保证掌握敌情的战役成功,我们的确需要注意加强自我防护,科学轮休调整,才能保持良好的状态。上海如此,武汉也如此。”
直到晚上7点多,中山医院一行人才离开病房。这时天色已暗,华灯初上。来时说要拍的那张合影,最终还是没有拍成。
新的战役第二天就将在这里打响。也罢,等黑暗过去,等迎来灿烂的光芒再拍。
2月9日
接管病房第一天,推开三道门,通往污染区
门后面,等待她们的是看不见的病毒,是未知的风险,而她们却义无反顾,推开那一扇扇门,留下一个个白色的身影。
9日下午,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医疗队进驻武汉大学人民医院东院,这也是医疗队员第一天正式“上班”。
武汉大学人民医院东院位于武汉东南部,离医疗队驻地11公里,政府安排了一公交车专门接送医护人员。公交车行驶在空荡荡的街头,在这座停摆的城市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在前往医院前,队员们在驻地领取病房工作服)
(医生和护士分别搭乘两辆公交车前往医院)
半小时后,车辆停在了东院门口,医疗队员有序下车,门卫逐一查看了队员们出示的通行证后便欣然放行,这些天,他们早已习惯了一批批医疗队伍从全国各地来此驰援。
这是一所综合医院,在疫情非常时期,医院处于非常态运作,专门收治新冠肺炎患者。所有人员和车辆进出都要出示出入证。物资车停靠在各幢大楼前,从车上卸下的医疗物资正源源不断地往里运送。
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医疗队所接管的是5号楼的13楼22病区和11楼20病区,共80张床位。记者跟随医疗队进入13楼的22病区。从走廊指示牌上的标示可看出,这里原先是心内科,如今改造成了呼吸科病房。最近病房全部满员,当天有部分患者转院,目前5名医护人员料理着10名新冠肺炎病患。
(武大人民医院感染科主任刘志超向医疗队的医生团队介绍患者情况)
“现在医院人手特别紧缺,大家都没有休息,医生和护士每天要长时间待在污染区,高强度工作导致免疫力下降,对医护人员和病人来说都有风险。”原负责22病区的武大人民医院感染科主任刘志超说。
在临时隔出的医护人员办公区内,医疗队与原负责22病区的医护小组第一次碰面。带队的中山医院呼吸科医生叶伶一边向原团队了解病房的设施设备、操作流程和病人情况,一边在笔记本上一点点做着详细记录。
下午2时,医疗队正式完成交接。接管病区后,医疗队计划在每个值班时段安排5名医生、6名护士负责病区运作,护士每4小时轮一次班,医生每天值班10小时。在医护人员配备更充分、合理的情况下,病区收治病人的能力将得到提升。
了解完病房的情况后,医疗队开始换上防护服进入隔离病房,也就是污染区。
这是一个经过改造的隔离病房。随处可见的灰色复合板,将长长的病房走廊分成三个区域——清洁区,缓冲区和污染区。三个区域被这些临时搭建的门和墙间隔开,当一扇扇门被逐一打开,最后通往隔离病房。
清洁区是医护人员的办公区域,穿防护服的流程在这里完成。整个过程持续20分钟,严格按照规定步骤进行。墙壁上用A4纸贴着穿戴顺序,从口罩、帽子、手套,到护目镜、脸罩……每张纸下面有一个箱子,装着相应的配件,供医护人员从里面取用。
穿防护服的步骤非常重要,因为只有穿的顺序做对了,脱防护服时才不会接触到污染源。每一步都攸关生命,容不得半点差错。一些年轻护士由于身材过于瘦小,而防护服又很大,她们会用橡皮筋把防护服仔仔细细扎严实再进病房。
8名护士首先进入病房,她们的工作是直接护理病人。清洁区的门打开了,门后面就是缓冲区。缓冲区由三道门组成,只有前面一道门关上,后面一道门才会打开,以此将被污染的空气阻隔开。通往缓冲区的通道很窄,在第一道门前,护士长回过头轻声说了句:“大家加油!”随后,护士们一个接一个地迈进门里,就像进入普通病房一样。
然后,门关上了。门后面,等待她们的是看不见的病毒,是未知的风险,而她们却义无反顾,推开那一扇扇门,留下一个个白色的身影。
来源: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