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携相帮14载 昔日荒滩变绿洲
——井陉县残疾老哥俩贾文其贾海霞的种树故事(上)
贾文其背着贾海霞过河。本报记者陈腾飞摄 清澈的冶河,在井陉县冶里村村边潺潺流过。在一片河滩上,茂密的树林蓊蓊郁郁。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鸟儿婉转啼鸣。 十几年前,这里却是截然不同的光景——偌大的河滩,碎石遍地,寸草不生。 让这片荒滩变成绿洲的,是冶里村的两位残疾农民——贾文其和贾海霞,他们一个双臂截肢,一个双目失明。从2002年起,老哥俩不懈努力,硬是在这里种活了一万多棵树。 “咱命怂人不能怂啊!走,去河滩种树” “你拉好我啊,地上滑!”没有双臂的贾文其在前面引路,双目失明的贾海霞紧拽着贾文其空空的袖管,朝那片河滩走去——对他们来说,下雨天儿是种树的好时机。 从村边到河滩,有3公里远,高高低低、坑洼不平,两个54岁的残疾人走得异常艰难。 贾海霞好几次踩到水沟里,打湿了半截裤腿。一时走得快了,他又踩到了贾文其的脚后跟,“刺啦”一声,贾文其的鞋帮扯开一道口子。贾文其逗着贾海霞:“老家伙,又踩坏我一双鞋。” 这条路,他们相互扶持,已走了14年。 去河滩种树,是两个人向命运发出的倔强挑战。 贾海霞的日子本来过得平淡而幸福,谁料,2000年10月,在乡里采石场打工的他,在一次爆破事故中被炸坏了右眼,加之他的左眼患有严重的白内障,一下子双目失明,让他一度想了断此生。妻子怕他想不开,把农药、绳子都藏了起来。 贾文其的境遇比贾海霞还糟。3岁时,顽皮好动的他跟母亲出门磨面,不小心触到了变压器,从而失去了双臂。但他没被打垮,开始练习用双脚洗衣、做饭、做家务,甚至还练就了游泳、下棋、写毛笔字的本领。 在贾文其家中简陋的柜子里,至今珍藏着井陉县残疾人象棋赛第二名和省残疾人运动会50米自由泳项目的奖状,还有一张用脚写就的“天道酬勤”书法作品。初中毕业后,贾文其曾走南闯北卖艺谋生。2002年初,因老父病重,他才返回家中。 那段日子,两个“发小”常聚在一起唠嗑,议论今后的日子该咋过。 “你看我,没有手,不也活了几十年。咱命怂人不能怂啊!”贾文其一句话点醒了消沉的贾海霞。可干点啥呢?贾文其曾担任冶里村林业队的护林员,知道树的价值,也懂怎么种树,他提议:“走,去河滩种树,说不定将来还能卖个零花钱儿。” 得知二人要去寸草不生的荒滩植树,村里大力支持,并和他们签订了协议,承诺如果他们能把树种活,可以自己处理,收入归自己所有。 2002年春天,俩人开始行动了。 “我做他的眼,他做我的手” 今天的河滩,杨柳摇曳。可这里每一棵树的成长,几乎都有一段令人唏嘘的故事。 种树首先得有树苗,起初俩人根本没钱买,怎么办?有些经验的贾文其想到了从大树上砍树枝来扦插的办法。但是,荒滩附近根本没有树,俩人只得去几里地外邻村的树上砍枝。 “开头儿就跟做贼似的。因为挥刀动斧的,别人看到总会训斥几句。有一回人家一喊,我吓得当场从树上掉了下来。”贾海霞不好意思地说。 一个没有双臂,一个双目失明,怎么砍树枝?怎么扦插? “我做他的眼,他做我的手。”说着,贾文其用肩膀顶着贾海霞上树,用言语“指挥”着贾海霞找到树枝。贾海霞双腿盘树,一手紧抓树枝,一手挥着镰刀砍下。因为看不见,14年里,锐利的镰刀在贾海霞手臂上留下了不少伤疤。 去河滩得蹚过一条大河。夏天丰水期时,河水没膝,河底遍布着光滑的鹅卵石。每每行至此处,贾文其都要先过河,把挎篓放到对岸,再返回背上75公斤重的贾海霞过河。 而每年的深秋和初春时节,为了让树木及时“喝”上水,贾文其都要在冰冷的河里蹚上几个来回,致使两腿落下了严重的风湿病,疼起来锥心刺骨。夹滩多石,树坑难挖。因此,他俩选择的工具不是镐和铁锹,而是钢钎和铁锤。 贾文其选好位置,贾海霞右手猛挥铁锤,凭感觉砸在左手紧握的钢钎顶端,一下,两下,三下……几分钟后,拇指粗、一尺深的树坑终于在沙砾滩上凿成。贾文其熟练地用脚趾夹起一根树枝插进洞里,踩实,再用脚趾夹着水桶浇水。插好一根树枝,俩人已是满头大汗。 翻看贾海霞的手背和手腕,表面的皮肤一片白一片红。他说,白色的地方都是被铁锤敲破了皮,后来新长出来的。 第一年春天,他们插下800多条树枝。此后,便是三四个月的悉心呵护。 清晨,夹滩旁田里的乡亲们还没上地,老哥俩已经到了滩上,浇水、除草、驱赶牛羊。来一趟不易,到了中午,俩人就馍馍就热水凑合一顿,在滩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即便如此,当年陆续插下的一条条嫩绿树枝还是渐渐蔫了、干了。到头来,只有两棵存活。 “做梦都盼着它们能活啊。谁想到死了那么多,真觉得没法干了。”贾海霞回忆说,当时自己心里凉透了。 贾文其不住地给他打气:“这不活了两棵嘛!有驴不怕慢,只要天天赶,总会走远的。” “和树都有感情啦,哪还舍得卖!” 失败后的俩人仔细寻思扦插枝条枯死的原因,觉得河滩上渗水严重,光靠浇得勤不行,还得有稳定的补水线路。于是,他们又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挖几条小沟渠,将河里的水引到河滩上来。 可要在乱石滩上挖渠,无疑比栽树还难。 贾文其歪着脖子夹紧锨柄末端,贾海霞双手握着前端,俩人同时喊着号子保持动作节奏一致。“一二三,一二三”,一锨又一锨,一天下来,一个脖子扭不过来,一个胳膊抬不起来。 响亮的号子,还是每天准时在河滩响起。就这样,两三年之后,一条条深深浅浅、宽窄不一的沟渠总算有了样子,河水引过来了。 有水“喝”了,再扦插下的树枝,很快冒出了新芽。 “文其看了跟我说,‘哎呀,海霞这个树活了,那个也活了。’我俩简直乐开了花。”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贾海霞脸上仍难掩激动。 “一棵活了的树就好比一台抽水机,树根存水、树荫遮阳,在旁边扦插的枝条就成活的越来越多。到了第六年,我们已经可以从自己种的树上砍树枝来扦插了。”贾海霞自豪地说。 “不容易啊!”荒滩上的小树一棵棵“蹿”起来,让经常在一旁田里干活儿的村民贾润考啧啧赞叹:“开始村里没人相信这乱石滩上能种活树,我也不信,认为他们是‘瞎忙’。真没想到,他们竟然干成了。” 贾文其自从老爹过世后,便孤身一人。贾海霞不同,自从开始种树,他每天回家时都一身水一身泥,常惹来妻子贾彦平的抱怨。 后来有一天,贾彦平从附近经过,河滩上那浓浓的绿意让她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心里那个高兴啊,眼泪都快下来了。从那以后,我再也不说他了。”贾彦平感慨地说。 渐渐地,50多亩荒滩变成了绿洲。坐在滩上,高大的杨树、婆娑的柳树遮住了蓝天,微风送爽,和着流水和鸟鸣,令人不胜惬意。 而俩人当初种树卖钱的想法也彻底改变了。 “和树都有感情啦,哪还舍得卖!”贾海霞摸着身后一棵粗壮的柳树,深情地说,“每一棵小树,刚出新叶时我就每天摸它,今年这么高,明年那么高,现在已经摸不着顶了。那高兴劲儿啊,就像自家的孩子一天天长大一样。我们盼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贾海霞说这话时,贾文其将空空的袖管搭在他手上,像是在赞许,又像是在鼓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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