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遇说乡村事】之六:家乡的年味
●汪金友 在我的记忆中,我们家乡的年,是从“割年肉”开始的。那个时候,很多的人家,自从中秋节过后,就再也没有尝过肉味。所以家家户户,都非常重视“割肉”。但市场上的肉,不是随便买的,多数没有肉票的人家,都等着生产队杀猪分肉。有时一人一斤,有时一人二斤。 我们当地有一句民谚:“糖瓜子祭灶,新媳妇不来不要。”按照习俗,出了嫁的姑娘,不能在娘家过年,因此也有“二十二,接媳妇”之说。 腊月二十四或二十五,是“扫房子”的日子。一大早,妈妈就指挥着我们,把屋里的坛坛罐罐都搬到院子里。然后她把大笤帚绑在一根木杆上,蒙一个头巾,开始扫屋顶的蜘蛛网和灰尘。而我最期待的,是扫房之后贴年画。年画有“单张”,也有“四扇”。按妈妈的说法,“四扇”是“带讲”的,所以我们家买“四扇”的时候最多。比如《西厢记》、《张羽煮海》、《大闹天宫》等。 年前的另一件大事,是炸油炸糕。无论生活多么困难,油炸糕总是要炸的。只是有的炸的多一点,有的少一点。腊月二十七八这两天,全村从东头到西头,处处飘香。人们见了面都要问:“炸油炸糕了吗?” 那时候水稻很少,所以直到每年除夕早晨,才可以吃到一顿“粳米粥”。集市上大约要两斤高粱米,才能换到一斤“粳米”。但妈妈每年都要换一点,以便让我们在除夕早晨吃到这顿美餐。 年三十的中午,是一年里全家最丰盛的午餐。除了粉条炖猪肉以外,还要炒咯扎、熬干豆腐等。我父亲的拿手菜,是“凉拌白菜心”。他把白菜心一片片剥出来,先用刀斜翩成半连的锯牙状,再竖切横断,加上醋和白糖,就是可口的美味了。这是我们家每年必有的过年凉菜,至今让我回味无穷。 三十晚上,家家户户包饺子,而且要把初一早晨的饺子一块包出来。很多的人家,都在饺子里包几枚硬币,谁能吃到,就预示着谁要发财。我们对面屋的大奶奶,还经常给我们讲有关的规矩。比如饺子“包完了”,要说“包好了”,煮破了,要说“煮挣了”。 我们这些男孩子,最盼望的是吃过饺子以后,到大街上去放鞭炮。生活条件所限,那时每个人至多有一两挂小鞭和二三十个地雷子。所以谁也舍不得连放。小鞭拆开后,一个一个点,按计划白天放多少,晚上放多少,初一早晨再放多少。我们最快乐的一件事情,就是在石台前点燃一堆谷草,火苗熊熊,然后我们排成队,一个个从火上往下跳。还有的站到火前“烤肚子”,据说可以一年不肚子疼。 很多的著名文学家,都曾写过“守岁诗”。如苏东坡的“晨鸡旦勿鸣,更鼓畏添过”,孟浩然的“守岁家家应未卧,想思那得梦魂来”,朱淑真的“穷冬欲去尚徘徊,独坐频斟守岁杯”等。那时候我们不知道这些诗,但知道这个晚上,“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所以很多年轻人,都聚在一起守岁。没有电灯和电视,便坐在一起玩牌或畅想未来。 到了正月初一的早晨,大人孩子全都要换上新衣服,然后成群结队地给家族中的长辈们去拜年。最早的时候,小孩子要跪在地上,给长辈磕头。后来不磕头了,只很害羞的问一声好。长辈们则问一问是谁家的孩子,再给我们往口袋里塞瓜子和糖。 从正月初二开始,探亲的队伍便热闹起来。姥家要去,姑家要去,姨家要去,丈人家更要去。还有定了亲的青年男女,不但要去探望对方父母,还要在那住一两天。于是,村里村外,街上路上,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和30年前相比,家乡的过年,有了很多的变化。其中最为明显的是生活富足了,肉可以尽情地吃,鞭炮可以尽情地放,电视可以尽情地看,微信可以尽情地发。但亲情和乡情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浓。大年初一,仍然是成群结队相互拜年。初二之后,仍然是来来往往拜探亲友。 |
关键词:年味,亲情,乡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