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看待由治污引发的“次生灾害”
山东临沂市长因大气严重污染被环保部约谈后,政府决定对57家污染大户紧急停产整顿。“至少6万多人直接失业,加上失业者家属,停产波及人群至少在15万左右”,一位当地政府工作人员向媒体这样描述停产带来的“次生灾害”(据7月2日澎湃新闻)。 一直以来,咱们说得比较多的,可能都是污染引发的种种问题,而对治污需要面对的经济成本、社会成本谈得不多。我觉得,现在山东临沂出现的问题,或许正好为我们提供了一个观察的样本,因为未来在推行环境治理过程中,不少地区尤其是像临沂这样原本依赖重污染产业的地区,可能都会面临类似的现象。 从报道内容看,所谓“次生灾害”,其实就是关停重污染产业后引发的一系列经济、社会问题:被关停企业经营困难、失业人口骤增、犯罪率上升……总而言之,治污需要应对来自市场和社会巨大的“成本”压力。这种压力,甚至影响到政府部门自己。据当地银监部门统计,全市3000亿贷款中,共有1000多亿资金与停产企业互有关联,出现违约,整个城市数年内很难获得新增贷款。而一些街道因受关停企业影响,财政收入下降60%,正常开支都难以维系。 如何看待这些由治污带来的经济、社会成本? 首先,目前这样充满阵痛的治污“代价”,相比继续发展重污染产业,积重难返,最后导致资源匮竭、环境崩溃的后果,哪一种情况需要支付的成本和代价更大?答案显然不言自明。也就是说,治污“代价”无可避免,为长期粗放式发展买单,只是时间早晚问题。问题或许只在于:是主动抉择,承受“阵痛”;还是放任不管,等大自然“出手报复”。回顾历史,在不计环境成本的工业化过程中,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1952年12月5日的“伦敦烟雾事故”,曾在短短5天内就使4300人因此失去生命,而毒雾后两个月内,又有8000多人非正常死亡。1962年12月,德国鲁尔工业区遭遇雾霾危机,空气二氧化硫浓度高达每立方米5000微克。由此引发当地居民突发呼吸道疾病、心脏疾病,当月死亡人数同比猛增156人。 其次,由治污引发的种种“次生灾害”,当然也无需回避。联系发达国家的治污历史,我们不难发现,他们甚至曾经面临过比咱们现在更严重的问题。1952年的“烟雾事故”后,伦敦曾采取“3年之内瓦斯全部取代煤成为居家燃料”、“城区工业关停、搬迁”等一系列治污措施。当然,由此也直接导致了市区内经济不振,失业率居高不下,居民生活成本高涨。与之类似,上世纪70年代,德国鲁尔工业区由环境治理倒逼产业转型的过程中,随着当地传统主导产业江河日下,也曾导致大量人口外流、社会负债增加,留下的是一度高达40%的失业率和大片空置的厂房。 关于治污的“成本”问题,2013年1月,曾任伦敦市长的约翰·罗思义在中国访问时,曾接受过国内媒体一次专访。其中有两点给我印象很深:一是,他认为,“自由市场并不能解决污染问题。污染在经济学中被视作外部因素,说明单个公司是不可能为解决污染问题而付出代价的,因此公司本身没有动力主动去做。只有严厉的制度才能减少污染。”二是,在他看来,“停污治理”与“转型重建”同样重要,而想要实现后者,不只需要咱们担负治污导致的“损失”,还需要另外巨额投资。这样的治污“总成本”,往往不是某个地方政府能够承受的。 可以说,治污代价必须“支付”,转型当然也可能相当痛苦,但唯有如此,才有可能真正脱胎换骨。比如,据媒体报道,鲁尔区煤炭业衰落之后,一方面,当地废弃的大厂房、大机器等设施并没有被撤掉,而是保持原样。旧厂房甚至有为儿童专门玩耍而设置的滑道管,厂房附近绿树成荫,铺青叠翠,由此改造的公园对市民免费开放。一些闲置的大厂房经常出租给电影制片厂来作为拍摄基地,现在几乎每天都有摄制组在此拍摄,则又进一步提升了该地区的文化价值和知名度。位于埃森名为“关税联盟”的煤矿工厂如今已成为鲁尔区“工业文化旅游”的重要一站。这个建于上世纪20年代,曾被誉为“世界上最现代、最漂亮的矿厂”于2001年被联合国列为文化遗产。另一方面,借助第三次工业革命向信息化的转变,鲁尔区当地政府在被遗弃的工业区旁兴建科技园,然后以低廉的租金吸引年轻创业者,这样既吸引了人才,也满足了年轻人甚至是想创业的大学毕业生投身于事业中。 最后,我觉得很有必要再说一点的是,既然治污可能需要付出经济放缓和部分公众短期利益的代价,那么,想要在治污和发展间找到一个平衡点,将治污的成本降到最低,必然需要兼顾多方诉求。从实际效果和政策的延续性来说,相比山东临沂这样暴风骤雨式的行政命令,法治或许才是治污的根本之道。当年“雾都”伦敦不也是经历了十余年,通过《空气清洁法案》、《污染控制法案》等一系列法案推动,才最终“脱帽”的嘛! |
关键词:治污,次生灾害,代价,成本,阵痛,损失,总成本,雾都,空气清洁法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