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评论员 梅堂(北京)
“从小到大,我没有为任何人流过一滴眼泪,就为那台车流过。那台鬼火代替了所有人在陪伴我,以前有那台车的时候,我不会和任何人玩,只和那台车玩。那两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两年。”(10月15日《新京报》)
蘑菇头、紧身裤,入夜后,脚踩拖鞋、猛轰油门,车子像一阵风一样“嗖”的一下从稻田边闪过……10月15日,媒体报道了广西北流白马镇上飙车的“鬼火”少年们。
所谓“鬼火”,其实就是一种踏板摩托车,车上的彩色LED灯能在夜里发出鬼火一样的光,因此而得名。而玩 “鬼火”的少年并非首次进入舆论视野。
早在今年3月,一名玩鬼火的少年发布视频,在里面他不仅玩特技、飙车、追逐炫酷,还配文要“挑战全白马交警”,因此而引起交警注意,并被警方控制。
“鬼火”这种车属于非法改装的机动车,玩鬼火的小孩因为未成年,所以没有驾驶证,也没法给机动车上牌照,这严重影响了道路安全。近段时间,北流交警开展了“霹雳行动”,整治严重交通违法行为,“鬼火”也成为主要目标。
但与人身安全以及在违法的边缘试探相比,这群半大孩子面临的危机显然不止于此。
这群看似性格各异的“鬼火”少年实际上都有一个相同的标签——已经离开学校的“留守儿童”。
标签之下,各有各的苦楚。这群孩子,看似在肆无忌惮地活着,在某些方面却又相当无存在感。
这种“无存在感”体现在生存法则上。囿于学历和技能,他们只能从事一些简单、底端,在低廉的薪水之外,对个人发展几乎没有额外知识、技术赋能的工作。
这种“无存在感”也体现在精神世界。“孤独啊,一个人总是要学会面对那些的”、“从小失去的太多了,从来都没有幸福过”,甚至于“把‘鬼火’当作女朋友”,这些游荡在学校之外的少年,相比同龄人,与其说他们精神世界空虚,不如说是对亲情有更多想要而不得的需求。
因为父母常年在外,缺少正常的情感交流、引导和管束,加之青春期的敏感、无助,这些孩子或多或少都曾经或者正在经历着某种心理危机;而过早离开学校,又让他们缺少必要的学习能力,未来可能面临的生存危机甚至也属于大概率——这些恐怕才是这些骑“鬼火”的孩子们最大的危机。
这些离开学校的孩子们宛如处于零压的星球,“蹦跶两下触碰一下社会的底线”、“大喊两声听听有无人听到”,乃至于半夜骑着鬼火炸街、挑衅警察,都成为他们像这个世界表达存在感的形式之一。
事实上,留守儿童逼仄的生存场景,并不是一个新话题。
据全国妇联课题组2013 年报告,由第六次人口普查数据推算,全国有农村留守儿童6102.55 万,占农村儿童的37.70%,占全国儿童的21.88%。和第五次人口普查估算的2443 万留守儿童数量相比,十年间约增加了1.5倍。
有关研究显示,儿童中农村留守儿童的高中净入学率不到城镇儿童的一半,比全国水平低20个百分点。
而如白马镇上的少年一样,被堵在高中之外所带来的危机,呈现在目前是个人的心理危机,违法违规成为社会问题;而呈现在未来,则有可能造成更广泛意义上的负面影响。
如“鬼火少年”一样的留守儿童,他们的存在本身并不是一个问题,他们鲜活的生命,本就应该如城市的孩子一般无二。但是,让他们成为留守儿童的原因却该引起我们的重视,这显然需要家庭、学校、社会的共同努力。
城市管理者创造更多的条件,让身处异乡的打工者能把孩子接到身边养育、教导;乡镇原籍的管理者能赋予这些孩子更多细致的善意,让他们机会接受更多的教育;扶贫项目能更精细,在物质之外,关注孩子们的精神世界……我们要做的显然还有很多、很多。